把孤独绘成风景我所认识的方方

年2月顾艳左与方方在三亚

上午接到艾云的紧急约稿电话后,我一直在给方方打电话。然而吱啦啦响了半天没人接,我不免有点着急起来,怕一天内完不成写方方的任务,那我第二天去广州参加第二届中国女诗人学术研讨会,一路上都会于心不安。

时光一点点地流逝,我像热窝上的蚂蚁,双手不停地拨着方方家的电话和她的手机。手机是关的,宅电是没有人接的。方方去了哪里?作为好友,我莫名其妙地为她担心起来,担心她的身体。因为前不久她病着,我不知道她是否完全康复?终于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,我惊喜地说:“方方,你上午去了哪里?”

“我去接林白了。她在我家里,你与她说话吧!”

“先与你说。”

与方方在电话上聊天,就像与她在身边聊天一样。她的音质是宏亮的。她的说话是机智幽默的。她的性格是开朗大度的。她哈哈哈的笑声,从一根匍匐而行的电话线中传来,醉得我脸上也浮起朝霞般的红晕。

我认识方方已经很久了。最早阅读方方的作品,是她的诗歌。20世纪80年代初,方方的诗很朴素也很有哲理。而我当时,也正一首首地写着西湖抒情诗。相比之下,我忽然顿悟我的西湖抒情诗虽优美却没有力量。后来为了“力量”二字,我对写西湖抒情诗有了重新认识——即抒情与哲理思辨相交融。当然,我也明白艺术的力量在于对精神的特殊敏感,精神只对颤栗的灵魂而升华。

那时候在诗歌刊物上,我总是在寻找一个叫汪芳的诗人。然而她仿佛像流星一样消失了。若干年后,我在一篇文章中得知那个当年置名汪芳的诗人,就是小说家方方。方方的小说,我是读过不少的。她发表在年《长江文艺》上的小说处女作《大篷车上》,其实与她的诗歌风格很相近。所以,我当时认为她小说的写实风格,是从诗歌那里拓展过来的。当然,更与她的生活经历有关。

由于父亲去世早,由于兄长都在外地工作。方方把家里的重担一肩挑,家里的主意由她拿。她是那种很孝顺父母的女孩儿。没上大学前,为了养家糊口,她瞒着母亲当了四年的装卸工。装卸工是社会最底层的工作。它需要拉板车、扛大包,付出的不仅仅是力气和血汗,还有女孩儿的自尊与虚荣。我深有同感。因为我曾经也在运输公司与下岗工人、农民工同呼吸共命运过。我对方方的理解,也许就有了一种比较深入的感觉。

人生在世,很多事情倘若不是你真正的切身体验,不是你真正的孤独与痛苦,那么你的思想与心智便很难真正地成长与成熟。方方是成熟的。成熟的她对读者说:“我写小说,从内心出发。”“我写小说也是一种倾诉的需要。实际上你作为一个个体,在世界上是很孤独的。”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听众的。哪怕你跟朋友讲也好,跟你的亲戚讲也好,没有人耐烦听下去的。还有你内心很内在很隐秘的东西,或者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,你是很难说出口的。很多事情它只能用文字来表达。”

20世纪80年代中期,我在《小说选刊》和《小说月报》上,不断读到方方的小说。方方的小说从《风景》走向成熟,获得了很高的赞扬和认同。接下来《祖父在父亲心中》《埋伏》等一系列小说也都没有让读者失望。应该说方方的小说不是一副面孔,它是多层次的。比如:比较冷峻揭示人生世相的《风景》,比较深沉透视家族历史的《祖父在父亲心中》,比较轻松玩笑世间物事的《白驹》。从这三种类型,便足以看出方方写小说的天赋不仅是与生俱来的,同时她也一直在思考着和思想着的。

我与方方第一次见面,是在年2月海南岛“椰城之春”笔会上。那时候我虽然已经写作了10多年,但刚开始写小说,属于无名之辈。到了会上发现除我之外,被邀请的都是全国著名作家,如:谌容、叶楠、张抗抗、方方、池莉、赵玫等,心里就怯怯的,很自知之明地有一份矜持与害羞。然而我的矜持与害羞是多余的,会上的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。方方与赵玫,那些天几乎与我形影不离地在一起。我们在南中国海滨沙滩,赤着脚蹲在沙地上把一个个沙虫躲藏的洞穴催毁,然后将挖掘出来的沙虫装满斗笠。

方方那时候瘦瘦的,穿一件白色衬衣外加咖啡底色上缀着满天星的背带裙,看上去像少女般清纯。那几天我们合过不少影,她最喜欢我与她在沙滩上的那一张合影。后来她把那一张合影用过许多地方。如:《作家》杂志,河北教育出版社《方方影记》等。

与方方在一起,她宽厚温和的性格,让我觉得很开心、放松和自由。在海南岛的某一天,我们要坐在台上与大学生对话。我知道这个消息后,吓坏了,一心想逃跑。于是我把这个想法与方方说了,方方说:“你别怕,谁都是从无名到有名的。你要向有名的挑战,超过他们。”方方的话,无疑给了我许多自信。

椰城笔会结束不久,方方接手主办了《今日名流》杂志。从她给我寄来的刊物看,我并没有惊讶她的这一举措。一个优秀的作家,同时也可以是一个优秀的编辑家。方方勤奋又勤劳,智慧又有主心骨,不愁办不好杂志。事实也是如此,《今日名流》在方方的理念与操持下,有着与众不同的形象与气派。它成了湖北省原刊文章转载率最高的杂志之一。然而除了办杂志,方方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写作。那些年她在着手写她的长篇新作。

我与方方在“椰城之春”笔会之后,一直断断续续地联系着。有时候通一个电话,有时候各自寄一本自己新出的书给对方。那一份温馨像溪水一样渐渐地融于血液。许多时候我在方方赠我的随笔集里,感受着她的某些生活细节和灵光一闪的智慧。

左顾艳右方方

方方有一个宝贝女儿叫毛妹,方方每次出差总不忘给毛妹带回吃的和玩的。不消说,那一份母爱洋溢在方方脸上有多么幸福。方方的确很能干。写作、带孩子、做家务、办杂志、外出开会样样拿得起,干得好。

知道方方离异有很多年了,心里的牵挂也随着岁月的流失多了起来。毕竟我们都是女人,而且我们都是单身带一个孩子,支撑一个家庭,其中的酸甜苦辣又能与谁去叙说?因此我们除了写字还是写字,写字仿佛就是我们的一根救命稻草。所以无论方方有多么开朗温和的性格,我的直觉始终让我觉得她的内心有一份很深的孤独与忧伤。也许这份孤独与忧伤不是阳光下的方方,而是在黑夜在星光闪烁时分,隐隐地伴着她。

那些年,方方被很多评论家列入新写实主义流派的代表作家之一。其实方方的作品不只仅仅属于一个流派,它是属于人类的。她四处开花,朵朵灿烂的作品,也不仅仅是新写实,更还有历史的,女性问题的成份浸透其中。我知道方方是个比较喜欢读历史书和历史学家的学术著作的作家,这使她的作品不仅有一种纵深感,而且还大气、传奇与深刻。

《乌泥湖年谱》是方方近些年出版的一部相当不错的长篇小说。读她的这部长篇很容易让我想起巴赫的复调音乐。一个人同时弹奏两种不同的旋律,需要技巧和功力。方方在这部作品中,用独白与对白使“独白”这一传统小说技巧,获得了全新的艺术生命。因此,我认为〈乌泥湖年谱〉,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写作技巧,都有一种相当的难度。方方写这部作品,无疑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。然而她成功了。这绝不是偶然的,也不仅仅“从内心出发,写自己喜欢的东西”,而是思想、思考与对社会的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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